心理教育专题讲座七:《神经质人格:人类心灵痛苦的密码》

发布时间: 2022-05-30 18:57 发布单位: 宜兴市新建中学 浏览量: 5386 【公开】

神经质人格:人类心灵痛苦的密码

内容简介

  你相信吗?生活中杂多没有联系的痛苦竟然都与一个自我推动、自我满足的不健康的人格有关。它潜伏在你的心灵深处,贪婪地吸取着能量,让你整日与痛苦纠缠,失去感受生活快乐的能力。它就像女妖——塞壬,用美妙的歌声诱惑你,让你追求荣誉与成功,结果却把你引向礁石。
  了解了这个人格,你就会破解人类情绪痛苦的心灵密码,就像奥德赛船长发现了抵御塞壬的奥秘,拥有了化解难题的智慧。《神经质人格:人类心灵痛苦的密码》将教你如何做一个聪明的奥德赛船长,掌握识别和破解女妖的神力。

作者简介

  刘翔平博士,现任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心理咨询与临床心理研究所所长,北京翔平中小学生心理教育培训学校校长。刘翔平教授长期从事心理健康教育研究和心理咨询实践工作,尤其对情绪障碍和青少年学习障碍有深入研究,为清华大学、中山大学、武汉大学总裁班、公安大学、武警消防学院、中国移动公司、中国农业银行、一汽集团等单位及全国的教炳、大学生和家长开展心理健康专题讲座数百场。发表论文100多篇,专著30多部,《北京晚报》《参考消息》《北京日报》等多种报刊上介绍过他的相关研究成果。

目录

 

 

 

 

神经质人格所代表的人类的自我保护、谨慎小心、不犯错误、超过他人、追求名利、保证成功等认知、情感和行为方式,几乎对于每一个人都具有极大的诱惑力。有保障的、万无一失式的追求成功是生命意志和冲动的某种古老表达。但是它又是某种以缺少安全感的、防御性的和不自信的方式所进行的利益维护,是对负面事件和情绪具有优先和放大反映的某种歪曲的表达方式。它所代表的人类进取和自我实现的要求是以抑制的、焦虑的和患得患失的方式来表达,所以在自我实现的过程中痛苦的体验远远多于幸福的体验。人生满足需要的过程成为一场苦旅,欲望成为心灵的折磨与纠结,使人好像在充满炭火的跑道上跳舞,停不下来。在维护名利的过程中,人们成为一个被迫者,即失去了自主性和方向性。

正如霍妮指出,这一主题在歌德的《浮士德》一书中有绝妙的比喻。年迈的浮士德一事无成,穷困潦倒,绝望之下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时,刚好遇到了魔鬼撒旦,撒旦问浮士德为什么痛苦绝望,浮士德回答说,自己没名没利,一生中全是失败。撒旦说,这好办,我许诺给你这一切,但条件是你把灵魂出卖给我。这意味着,浮士德可以得到人间的各种需要的满足,但从此失去思想和自由意志,不能进行自我选择和思考,不能拷问生命的意义。浮士德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因此获得了名利荣誉,拥有富贵荣华,但不久就后‘晦了,因为他从此失去了精神自由,成为追求名利的工具和奴仆,他不再拥有自由意志和主动性,而是被迫使着去满足各种需要,从而失去选择自己真正愿意做的事情的能力和自由。

心理学创始人冯特指出,神话是民族心理的情感表达。多年后荣格又指出,神话是原始意象的代言人,是人类的精神原始结构。如果上述论述是有道理的,那么作为人类普遍的精神痛苦和心灵冲突的反映的神经质人格一定会在神话中有所表现。神经质人格在追求成功、满足需要的过程中伴随着过多的痛苦,但又不得不竭尽全力去维护和守护名利,这个过程一定伴随着不由自主的追求和努力,但却是被动和被迫的努力。努力蜕变为挣扎,追求沦为冲突,激昂变成最终的抑制,这个主题在希腊神话中有所体现。女妖塞壬用甜美的歌声诱惑来往的船员,所有的船员都经不住诱惑为了倾听动人的歌声而将船只驶向了礁石,船毁人亡。奥德赛船长深知自己无法抵御诱惑,但又绝不能让船只沉没,于是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他让船员把自己绑在桅杆上,并下令所有船员将耳朵堵上。这样他既能听到女妖的歌声,享受了快乐,同时又保证了船只的安全,因为水手们听不到歌声,能够专心驾驶船只。奥德赛船长不仅具有高超的智慧,而且体现了自由意志和自主选择的力量。他权衡了自己的能力和需要,在诱惑面前体现了主动的掌控,而不是被动的适应。应当说,他具有改变命运的创造性和精神自由,这正是人类的独特性,即能超越环境带来的必然限制和局限,也意味着人类具有超越自我的能力。

如果环境阻碍了你,如果命运之神不愿意眷顾于你,真是没有什么值得痛苦的,因为这是天意;可如果是你自己的人格阻碍了你,是你自己阻碍了自己,你是自己的敌人,这就是你的不幸了。

人类有两个自我,相对应的也有两个不同的情绪感受中枢。第一个是有安全感的、自我信任的和追求潜能实现的勇气自我,对应这个自我的是大脑体验快乐、幸福、审美、创造性等积极情绪的有关区域或部位。另一个是缺少安全感的、焦虑的、怀疑的和过分追求权力与荣誉的自卑自我,对应这个自我的是大脑体验危险、损失、失败和错误等所产生的消极情绪的区域或部位。形象地说,前者负责分泌快乐的脑汁,后者负责分泌痛苦的脑汁。

生活是中性的和复杂的,既有需求的满足、如意、成功,也有挫折、失意、失败,正常的人能灵活地反应着两者,甚至可以由积极心态占据主导。那么,一个普通人在一生中总体上究竟是痛苦的感受多,还是幸福的感受多?如果是幸福的感受多,为什么婴儿总是以啼哭而不是笑声来迎接人生的第一次现实面对?如果是痛苦的感受更多,为什么选择自杀的人很少,更多的人快乐地活着?

烦恼是生命中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从不知烦恼的意义和没有感受过痛苦情感的人不是弱智,就是狂人。烦恼虽然令我们感觉不适,却是我们生命体验的一部分,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说,焦虑和烦恼也是我们的朋友,因为它提示着现实的危险,提醒着需求的受挫并暗示着努力的方向。因此,学会与烦恼相处,学会与焦虑做朋友,学会化解和利用焦虑与烦恼来鞭策我们进步,解决生活中的困扰,将烦恼变成积极行动的力量,正是人类生活的一个重要内容。

人类的消极情绪,如焦虑、恐惧表明了对危险和损失具有优先反应,其中所产生的维护面子、自我惩罚、孤僻、竟争、嫉妒、失败后感到耻辱等这些消极行为和情绪,在漫长的人类进化中,甚至可能比追求快乐、享受、审美、好奇心、合作、幸福、安逸、冒险和安全感等积极情绪更具有适应意义。长期以来,是神经质人格而不是积极自主人格更是推进人类进步的必不可少的动力。正是由于神经质人格,人们才能存活下来,也就是说在生产力不够发达的年代,快乐和幸福的个体比痛苦的个体更不具有适应性,更容易面临危险和灾难。

通过感受危险而形成的焦虑、通过感受损失与失败而形成的抑郁、通过对不确定性而形成的强迫等消极情绪,往往可以使人通过努力和付出,以及对成就的过强需要、对目标行为的强迫性的认真和投入,而实现事业的成功。它们对于需要的实现,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但是这个僵化的人格动力系统也同时具有严重的消极性和不健康性。它损害了人的幸福感、内心的宁静与坦然,破坏了人的自主性和主动性,经常使人在焦虑或其他恶劣的心情中生存。它使人痛苦地追求着人生的目标,在行动过程中体验不到生命的乐趣,使人以超过基本生活痛苦的多余痛苦为代价换取成功,以过重的消极情绪负荷损害了生命的意义和成功的价值。

经过多年的思考,在我看来,神经质人格具有一套不为人所意识的或自动化的和相当精致的运作系统,这套自动化动力运作系统由以表面追求成功、自我保护和自圆其说的逻辑和信念组成,在其适应过程中,通过对各种需要的整合而形成了合理化的补偿机制,并形成了精致的自我防御机制。如自卑可以通过其反面好强形成补偿机制,形成强迫性的理想自我使人求完美。

人格是由认知、情绪和行为组成的一套相对稳定的动力机制,人格不单是由静态的人格特质组成的,而且也是这些特质的长期而稳定的运作构成的动力系统。正是这个系统决定了人的情绪、认知和行为的特点。人格既是人的情绪、认知和行动的整体的基调,同时也是定基调的因素和力量。只有这个整体宏观的变量才有资格和分量解释人的情绪痛苦和心理疾病。

人格是稳定的动力系统,它影响着人的处事方式、内心体验、对世界的基本态度和基本信念。人格不易改变,因为它是习惯、遗传和长期接受的教养方式的结果,所以人格决定命运。

神经质人格是以自我压抑为动力,将自己真实的愿望压抑下去,经常以损己利人或不敢表达真实意见为特点,所以在外人看来,神经质人格的人老实本分、善良可爱,总是谦让而没有攻击性,善于与人合作,遵守规则;然而,他们内心充满了矛盾,往往比外表上具有攻击性的人更加仇恨自我、仇恨他人、仇恨这个世界。因为这个攻击和仇恨是被压抑的,所以具有更大的能量。

人格是一个人遗传、早期记忆、习惯和情感的印记共同形成的动力机制,具有价值导向的功能和引导知觉的功能,使人对某些信息具有优先的选择性。有一段时间,我曾经信奉认知疗法,认为人的想法决定了情绪和行为,人如何想就会如何做。我在《感觉良好——认知改变心情》一书中,写道:“记得阿基米德曾经乐观地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整个地球。如果这是出于发现物理学规律的自信的话,那么我也想乐观地说,给我一个合理的、正确的想法,我就能战胜一切情绪困扰。一个人怎样想、想什么,他就是什么,只要建构了理性的认知结构,如实地认知现实,就能从根本上克服情绪困扰。”但是我现在觉得,想法也是被决定的,想法是一个人选择的结果,而影响这个选择的是一个人的人格,是一个长期形成的、习惯的、稳定的选择方式和价值系统,他愿意这样看问题,或者说他选择了这样看问题。

其实认知治疗也让步了,承认他们所说的想法或认知是自动化的,下意识的。这等于说,此认知过程不是人能控制的,不是人想怎么想就能怎么想的,这等于承认了意愿、意志、动机、情感在认知中的作用。看来,归根结底,还是意愿在起作用,人们有自由意志,有选择的力量。

当一个人的大脑欺骗一个人的时候,所犯的错误是最难发觉和矫正的,因为一个人除了相信自己的感觉,难道还相信别的东西吗?

对病态焦虑的免疫力来自人类早期的信任与自主的情感经历。

许又新教授在临床经验中发现了神经质人格者的真实体验的丧失,指出“由于长期或经常的情绪压抑,致使内心体验不能反映自我需要的真实情况”,神经质人格者与心理健康者的重要区别之一,就是生活本真感觉的迟钝,取而代之的是自我异化的麻木和主观想象的强迫。这种感觉迟钝也是理解神经质人格的主要理论线索。

神经质人格的动力机制的核心是个体以焦虑一压抑的方式满足需要,或者说满足需要时的冲突和自我否定。他们在面对一个需求满足的选择时,会突然迟疑起来,产生一个对立的念头或想法,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会激起内心的波澜,产生自我对抗的分裂。而一个安全的人或心理健康的人似乎会自发地、本能地满足需求,像呼吸与喝水一样满足需要,如果发现环境不具备满足需求的条件,就放弃或推迟,这一自然而然的、所有动物都具备的能力,在神经质人格者身上居然会受到损害。

如果从日常行为角度理解抑制的作用,那么抑制或压抑并不能对人造成如此深远的影响,偶尔的需要满足的抑制或压抑并不构成对人伤害。比如,我们选择周日看电影,但是选择后我们觉得焦虑,因为担心周一的考试,我们放弃了看电影,但回家学习后又产生焦虑,因为这个电影是最后一场了,以后很难再看到这部电影了。如果这是偶尔的行为,确实不构成人的问题。然而,在神经质人格者中,压抑不仅仅作为行为选择的一个因素,而且是构成人格层面上的极为稳定、习惯和自动化的特质。经过千万次的重复和习惯,经过无数次的经验感受,这种焦虑一压抑己经成为一种人格模式,成为不容置疑的感觉和直觉,成为我们看待和处理事物的本能,成为我们唯一与世界接触的方式和行为模式。焦虑一压抑固化成为我们的“眼睛”,我们得透过它来接触这个世界。这个模式是如此基本和自动化,它仿佛代表着我们是谁。因而最不易发现,因为你就是它,你如何能发现它?

焦虑是一个人感受到其生命的基本需要和核心价值观受到威胁时的一种体验,一种对不确定性和担忧的体验,焦虑常伴随着情绪的痛苦和煎熬。

真是不可思议,一个人最为重要的需求竟然是潜意识的,是不易觉察的。是的,因为核心需要和价值观是一种情绪,而不是认知,是欲望而不是知识,所以通常不浮在意识层面上。它们是由多年生活的经验和积累形成的,所以人们难以理清自己焦虑的原因,而是需要借助自我分析。

人的过去的经验、记忆和习惯形成了重要需求和情欲,但是,人又因为这些需求的损害和威胁而痛苦。人主动地形成了需求,又不自觉地为之焦虑,人既是一块画布,又是作画者。在这个意义上,焦虑是个人的主观的作品;而恐惧则是客观的,是大自然的作品。

焦虑型儿童的不安全感是表现于外的,是外显的,而回避型儿童的焦虑是内隐的,可能与人格的内倾与外倾有关。而且从情绪特点上看,后两种儿童都符合神经质人格者的特点,具有焦虑及无能感或自卑感,焦虑及不可爱感,及对人的冷漠感与疏远感。由于参加实验的婴儿只有14个月大,我们可以有理由认为,这些依恋风格及其背后的情绪因素主要还是先天差异导致的。

如果一个人具有一定焦虑,但同时本身具有某种健康的心理素质,如乐观、坚定、容忍、外向,而且成长于健康的环境中,他就不会形成神经质人格。焦虑的他,同时还有一个完整的应对焦虑的自我控制感、自主性和自由意志,消极情绪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具有自我连续性和整合感,面对困难具有自信,人格高度统一,有力量;焦虑就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内容,虽然令人不舒服,但不妨碍整体适应。焦虑可以与自主性并存。

如果焦虑不仅强大,而且在先天和后天作用下,一个人没有形成应对的力量;而是形成了以压抑需求满足、逃避现实、陷入幻想和刻板等无效的应对方式,最终没有发展起来必需的自主性和掌控感、自我认同感和力量感,自我的统一感被这些焦虑和无效应对而撕裂,当这种轻微的分裂与混乱在自我和人格层面上发生,神经质人格便诞生了。此时,焦虑失去了抵御焦虑的结构的保护就会肆虐发作,焦虑就会以赤裸裸的原始方式引起整个人性的混乱和痛苦。

神经质人格的儿童通常具有一个同样具有此类不健康人格的父母或一方。当具有焦虑易感性的自主神经唤醒暴露于消极、冷漠和指责的人际关系中,焦虑情绪就更加容易被触发,个体会更加脆弱。总体上来说,一个具有潜在危险的焦虑易感儿童,如果在童年时期体验到了强烈的父母拒绝、抛弃和严厉的指责与否定,就很有可能发展出对自我的消极否定态度和情感,发展出夸大危险、夸大灾难和放大拒绝的信念与人生态度,形成对个人需求和权利的压抑、漠视的自虐式变态。这些消极的有关自我、需求、个人权利和责任的态度与策略,经由长期的、伴随成长的童年经验而固定化和结构化,并最终损害一个人日常经验的感觉能力和处理人际关系及应对冲突的经验智慧,使人格变得刻板而无效,变得强迫而失去活力,生活成为一种负担。

我以为,道德苛求对孩子神经质人格的形成具有关键意义,尤其是通过损害孩子的自发性和自主性,导致深层的情感自卑和强迫一压抑,培养了无创造性和无生气的孩子,培养了内心空虚和无热情、无灵性、无生机的孩子。这是人格“引擎”的损害,一个人可以缺少才华、缺少才干、缺少某种技能,但绝不能缺少这种生命的原创力和自我发动的能力。在日常经验中,这种灵性和热情,这种生活经验智慧和主动性是必不可少的,比智力更加能够决定适应与幸福。

影响压抑的重要因素可能就是“家庭基本邪恶”,父母的过度干涉、经常指责和苛求成为强大的力量,吞没了儿童的自主感觉。当从出生开始,除了抑制之外,很少有体验需求立即满足的儿童,学会了以习惯性的抑制来满足需求,当后天的经验使焦虑与压抑千万次的联结,成为自动化的机制,当压抑成为主要的,甚至唯一的满足需求的方式,当儿童出于对权威的恐惧而抑制自己的敌意,或与父母的权威同化而学会损己利人后,一句话,当压抑成为满足需求的常态,压抑与需求就会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形成不可分离的结构。对于神经质人格者来说,“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压抑”。需求与压抑结成了形影不离的孪生姊妹,需求作为驱动行动的力量的作用就大大削弱了。一方面需求被抑制所束缚,变得无效;另一方面被束缚的需求又必然以其他方式表现出来,或者以症状的方式表现出来。这一神经质人格对个人需求满足的焦虑一抑制特点,是著名精神分析创始人弗洛伊德最先发现的。

当焦虑并做事、恐惧并行动时,焦虑和恐惧就会减少,好心情往往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出现,并作为其结果。难怪亚里士多德说:“做正确的事情你就会有好心情。”

不出于恐惧和焦虑而压抑需求,而是出于自主与主动性而推迟需求的满足。如果我们认识到需要满足的不合理性,以有力的道德原则或精神活动击败了需要的张力,恢复了内心的宁静;如果我们成功地推迟了需要满足并代之以其他可实现的需要,那么第二焦虑就不会产生。我们就是要用正确的原则阻断一个不合理的需求,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所以精神化或道德原则同样可以使我们远离神经质;放弃与实现同样可以导致内心的宁静。

什么叫做m乏的需要呢?是指这种需要不可满足,贪得无仄,像是一个无底洞总也填不满。在神经质人格的人身上的确能发现安全、归属与爱和自尊的需要总是处于高潮,总是满足不了,这些需要本身格外强烈,好像是望的炭火,总也烧不尽。比如,对金钱的态度,神经质人格者经常把挣钱当做目的,数钱与存钱的快乐比花钱和消费的快乐大得多,这是因为他们把金钱当做是满足安全需要的手段,由于缺少足够的安全感而不断地积累财富。即使是积累了一生也花不完的财富,他们仍然主观上觉得不安全。此外,由于缺少爱与被爱的需要,他们不能将金钱用于社会事业,甚至是资助亲朋好友,金钱成为目的本身。最后由于自尊的需要总感觉不到满足,所以挣钱成为与别人比较的工具,虽然积累的财富足够一生的花销了,但由于还有更加富有的人,还有比自己会赚钱的人,所以还要攒钱,还要积累更多的财富。这三个需要的系统性匮乏,系统性地向下偏移,导致神经质人格者忙于满足这些不可满足的需要,劳累不堪,疲惫不堪。

神经质人格的核心特点是因为压抑和缺少自主性而迷失了方向感,不知道自己是谁,也就是迷失了自我,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愿望,被强迫着做事情。这种被迫也可表现在冲动的行为中。

神经质人格的人缺少原则和人生目标,总是突发奇想,异想天开。他们的冲动并不是由于控制自己的能力受损,而是更广泛的人格受损,是追求有意义事物的主观经验和整合能力受到了损害。他们的冲动的一个明显韦点是被动性,被诱惑性。他们不是主动上网、主动喝酒、主动玩麻将,而好像是被驱使着,屈从于外在压力,丧失了自己的自由意志,在这个过程中体验的是失去真正的自我。

人的一生就是在不断满足自己的各种需求。虽然人的需求各式各样,具有个体差异,如有人好食甚于好色,有人好赌甚于求知,但人要满足自身的需求这一点是固定不变的。需求如果是指个人的偏好,是灵活的,本身就没有健康与不健康之分。只有当偏好变成了强求,变成了“必须满足”,或由此产生对不满足的焦虑时,心灵才会痛苦。

著名心理学家詹姆斯一百年前就提出了一个自尊的公式,即自尊等于能力除以抱负(期望值)。

依据这个公式,如果你想感觉良好心情舒畅,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降低抱负,抑制需求;要么提高能力,实现目标。

所谓心理健康就是在不妨碍他人利益和自我长远利益的条件下,最大限度地满足个人利益(需求)。这个心理健康的定义是心理健康的底线,或者说是心理无病。

神经质人格的人就是专门制造需要冲突的人,一方面他具有超乎寻常的强烈的需要,无论是安全的、爱的,还是自尊的;另一方面他又害怕需求不满足,或者又担心目前这个需要满足了,其他需要不能满足怎么办。他们患得患失,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神经质人格的人往往将害怕失败的需要和担心损失的需要具体化,而不是将实现需要的动机具体化。正是这种冲突使他们的情绪固着,情绪不能有效地支配行动。能量耗费在需要的冲突上,越是想要某物越是害怕失去某物,正向的力量越强烈,负性的力量也越强烈。强迫症就是神经质人格的经典。

正是由于不了解经典精神分析有关冲突动力模式的合理性,所以一些后来的治疗理论,如认知治疗理论将弗洛伊德的精华也给抛弃了,就像将婴儿与洗澡水一同倒掉了一样。缺少冲突动力的认知治疗理论一下子转向了意识层面的信念水平,过于乐观地认为所有心理困扰都是不正确或不合理认知加工的结果,只要改变了认知就可以完全消除心理病症,改变不合理认知就可以改变消极情绪。然而,实践中改变认知是何等困难,遇到了许多来自病人的阻抗。阻抗起源于人格结构的复杂性和心理疾病的冲突的动力性。

在神经质人格者那里,由于人格中的焦虑力量过于强大,焦虑就会喧宾夺主,反客为主。也可以这样说,由于自我的力量不能够控制和掌握焦虑情绪,焦虑就会侵占自我的部分,转化成为自我的一部分,冒充自我的一部分与自我相抗衡,从而产生自我分裂或自我疏远,于是产生了自我疏离、自我反对的后果。当焦虑在自我掌控范围内时,一方面自我感觉到焦虑引起的不舒适、烦恼;但另一方面这种烦恼会引起他做事情的冲动、行动的愿望,想通过行动来解决冲突,如正常人会说,“快点行动吧,让事情快些过去”。我们通过焦虑参与生活。一般人的冲突和压力好像变成了动力,推动行动的效率。而神经质式的焦虑由于摆脱了自我掌控,就会封闭于主观的威胁性经验之中,使人觉得没有逃避的可能,无处可逃。也就是说失去掌控感的焦虑,不会成为行动的动力,而是成为意志和行动的麻醉剂。

精神病人完全失去了自我控制,完全陷入了幻想世界。精神病人等于他的幻想,他真的相信自己就是总统、就是伟人、就是魔鬼。精神病人的自我己经完全被焦虑所打垮,被焦虑所吞没;他的自我己经解体了,完全失去了归属感和掌控感,缴械投降,所以不再产生冲突。精神病人己经睡过去了,进入了癫狂世界。而神经质人格者半睡半醒,“犹抱琵琶半遮面”,其自主性的丧失较为暖昧。

神经质人格者基本能够适应环境,自我只是部分受损,其自我掌控能力和归属感还有效,还可以发挥着作用。也就是说,自我整体感还存在,只是不稳定。他们不等于幻想,而幻想只是他们的一部分。幻想存在于他们的自我之中,是一个有害因素。神经质人格者的心灵在挣扎着,被两种力量撕裂着,他的自我试图整合与控制焦虑,但焦虑又不服从自我的整合。两个力量冲突着,所以神经质人格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行动者,只是行动效率低;或者不善于行动,想得多,做得少。他也是一个奋斗者,只不过奋斗的过程非常非常痛苦。

神经质人格的人则追求与他人对立的好强,即把追求荣誉本身当做目的。他把卓越本身当做了人生的目标,由于缺少基本的我们同在感,所以易对他人产生不信任和内心的敌意,他对荣誉和权力的追求的本质体现为要凌驾于他人之上,击败和侮辱他人。追求优越伴随着一种满足虚荣心的破坏性。这种需要很易滋生虐待狂心态,既然争第一是最终目标,那么只有看到别人不如自己才会欣慰;看到别人摔倒了,会开心;看到别人失败了,会幸灾乐祸。由于生活的最重要的目标就是争高低,这样在能见的视野里,任何一个出众的可能威胁到自己争第一的人都是一个危险,都是嫉妒的可能对象。

脱离了安全感的满足,变成了“必须满足”“必须时刻满足”“必须无条件满足”的强求,需求变成了要求,不能延迟满足。正常的需求好像变得贪婪。缺少安全感的需求必然走向刻板和极端,主观体验表现为“我必须在所有的时间中和所有需求上得到满足”。这是一种补偿机制。

正如霍妮指出:“理想化的自我比真实的自我来得更加真实,这不仅是因为理想化自我更加吸引人,而且因为它能满足一个人所有迫切的需求。”对于一个心理健康的人而言,所追求的一切都是朝向真实自我的,越是追求,就越是成为真实的自己。而神经质人格者追求的理想自我却开始明确放弃真正的自我,理想化的自我反客为主取代了真实的自我,成为主人。理想化自我成为衡量真实自我发展的尺度,成为一个人展望自己的前景。

想象也可以发生在正常人身上,如果不是停留于只想不做的话,沉酒于想象和理想自我,想象自己要成为多么好的人,说不定还是美好品质呢,起码可以感觉良好。再者是,这种想象没准还会是进步的动力呢,这就是积极的完美主义,即变成行为的完美主义。

神经质式的想象,以自我反对和自我抑制为内容,即越是什么都不做、被动无为,越是想象美好的理想。想象也沦为痛苦的了。

有“我”的人才会在做事情中无“我”,无“我”的人才会在做事情中有“我”。一般人是事先有“我”,事中无“我”。刻板的人是,事先无“我”,事中有“我”。在大方向上,神经质人格的人是被动的,不能选择生活方向。

神经质人格者从小到大,很少出自内心的喜爱和兴趣选择行为,由于父母的焦虑或神经质,由于内心的软弱与恐惧,他们总是被命令、被驱使,更加重要的是,他们这种被动性己经内化成了人格结构或习惯。他们的行为很少是出自内心的热爱的感受和情感,而是出于应当、必须、不得不,或者是不应当、不正确、不道德等回避性,所以,他们的行为总是充满了对自己的身体欲望的斗争与压抑、对诱惑的抵制、对真正渴望做的事情的控制。他们要屈服的、要失去控制的和缺少意志力的事情,通常都是他们内心真正想要做的但他们认为不应当做的事情。他们觉得自己缺少意志力,不易自我控制,然而他们的愿望或意愿恰恰是与意志相反的东西。他们努力地刻意让自己去做应当和必须做的事情,而他们没有意识到潜意识中实际愿望做的恰恰是与这些努力方向相反的事情。真是越刻意,越不自然。越想努力向前进,向后拉的力量就越强,因为你是不本真的。而神经质正是试图夺回自主性的努力挣扎。

如果一个人的道德、目标、价值观是被权威人物强加的,这个内化过程不是自然发生的,而是外力强迫的。不是出于快乐与幸福而追求人生目标,功利性就会成为补偿。

正如马斯洛描述的那样:“他必须既有能力表现出酒神的狂欢,也有能力表现出太阳神的庄重;既能耐得住斯多噶式的禁欲,又能沉溺于伊壁鸠鲁式的享乐;既能表现,又能应对;既能克制又能放任;既能自我暴露,又能自我隐瞒;既能寻欢作乐,又能放弃欢乐;既能考虑现在,也能考虑未来。健康的人在本质上是多才多艺的,他所丧失的人类聪明才智比常人少得多。他能够做出更多的反应,采取更多的步骤。”

要想过轻松的、无神经质式的生活,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做起。

第一,适当兼顾感官快乐。现实的积极首先是指身体的舒适和感官的愉快,感觉的满足会立即带来积极的情绪。当我们吃了一顿美食、闻到了花香、听到了美妙的旋律、观看了动人的电影,我们自然会欣喜,对此我们用不着反省和思考。疲惫的躯体沐浴着温暖的淋浴,口渴的时候喝一口冰凉的可乐,在夏日的夜晚坐在阳台的秋千上享受着吹来的习习凉风,寒冷的冬天烤着滚热的火炉,我们的身体感到莫大的快乐。

第二,积极的快乐。然而,我们将积极的幸福都寄托于感官的快乐却是不可靠的,虽然感官的快乐对于幸福是普遍的和基本的,但它们只能是暂时的。一旦刺激消失,这种快乐也就会随之消失。而且感官的快乐还有一个特点,即不可重复性,如果重复,其快乐程度就大大下降。当你第一次吃冰激凌时,口感可能非常好,但如果经常吃同一种冰激凌,快乐的感觉就会很快下降。

所以要想克服神经质人格,最重要的是提升感受幸福、感受快乐、感受愉悦的神经能力,增加对美好事情的敏感性,增强你的欣赏力。我们不能靠批判和治疗来战胜不健康心理,而是要通过提升乐观能力来遗弃和疏远或忘记不快乐情绪。对快乐和幸福敏感后,对痛苦和内疚的感受阈限就下降了。积极的心态就在你身边,拈手即来。

神经质人格的不健康性并不像某些心理异常一样十分显眼,它混杂在人群中不易被发现。如果环境一帆风顺,生活平静,神经质人格儿乎不构成对人们的损害,反而是谦和、忍让、有教养的代名词,但如果面对逆境,哪怕是小小的逆境,如丢钱包、丢手机或者考试不及格,神经质人格的心理损害和消极情绪后果就会突显。

社会心理学家提出了一个有关自尊的情感模型,发现自尊在人类早期形成,包含两种类型的情感感受。第一个是起源于社会交往经验的归属感。“它是指无条件地喜欢或者尊重的感觉,它不需要任何特定的品质和原因,而只是取决于这个人是谁。它给人这样一种感觉,即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都会受到尊重。归属感还指被爱的感觉,以及由此种感觉带来的安全感。”第二个是掌控感,掌控感是日常生活中对世界能够施加影响的感觉,具备掌控感并不一定要具备高超的技能和突出的成就,而是指专心做一件事情或努力克服困难而获得的感觉。

许又新教授定义神经质概念时,提出了三条标准:第一是缺少道德愉快体验,即神经质人格的人不是不能做道德的或利他的事情,而是做了利他的事情或道德的事情后缺少愉快的情绪体验;第二是违禁性行为的耻辱感和犯罪感,即犯了错误或做了错误的事情之后强烈的自责和卑劣感;第三是手段不能目的化,即只追求结果,不重视过程,不能享受无功利行为的快乐。

其实,对荣誉和名利的追求,使自己成为一个超人、一个卓越的人并不是不正确的,某种程度上每个人都有当英雄的情结,都有超人情结。每个人多少都有凌驾于他人之上、击败他人的想法和需求。神经质式的病态不是起源于超强的欲望和理想,而是这些理想和欲望在现实面前是无效的,从而转化成为想象和强迫。

况且我们也实在无法区分什么是守财与节约、财迷与理财、官迷与进取、追求名誉与追求成功、追求功利与自我实现。从动机上区分什么是健康的追求,什么是神经质式的心理补偿的追求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从自我和情感方面来分析问题可能更加清晰。

据说,动物在经历失败后也有自责和自杀的。有一个来自新疆的研究生给我讲述过这样一个令人难以相信的故事:“大草原上生活着一种老鼠,秋天来到后,它们在洞里储存了许多用来过冬的粮食,而且分门别类地储存,如一个仓库中放着大豆,另一个放着玉米,还有一个放着草籽。同时,草原上有牧人秋天时专门以挖老鼠洞为职业,拿个铁锹,披个麻袋,四处寻找老鼠洞。当在外游荡的老鼠回到家见到被毁的老鼠洞时会痛苦万分,悲伤欲绝—辛辛苦苦积攒了一个夏天的粮食没有了,心爱的配偶让人用铁锹活活拍死了。老鼠会感觉到深深的耻辱和自责,它会迎着太阳,用前爪狠狠地抽打自己的脸,直到把自己抽死或者抽晕过去。”

神经质人格者的第一个行为表现是易放弃。对于神经质人格或低自尊的人来说,失败不是成功之母,而是失败之母。这并不是说他们总爱无缘无故地放弃。如果没有任何不利的结果,比如第一次做某事或者先前的结果是有利的情况下,他们会表现得很好,与一般人无异。但是,经历失败后一切都会变味,如果前面的事情失败了,神经质人格者就会信心全无,对自己做事的能力产生怀疑。这意味着他们不能像一般人那样继续坚持下去,在困难面前具有一定的韧性,而是易受失败的暗示,失败之后轻易放弃。

第二个行为表现是自我关注。神经质人格者经历挫折后,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反省上,变得自我关注,注意力不能放在真正要做的事情上。一个人失去基本自信和掌控感后,会陷入类似自我分化或解体的心情中,眼睛不再注视外部世界,而是变得内向。

第三个行为表现是自我保护。经历了失败和挫折后,正常人通常坚持一阵子之后才放弃,他们不轻易降低抱负。而低自尊的人经历失败与挫折后,倾向于变得自我保护,为了不冒失面子的危险,他们会选择更加有把握但回报更低的行为。他们更不爱冒险将损失夺回来,而是选择更有把握的和更加安全的事情,变得更加保守,小心翼翼。原来的开朗、敢冒险的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优柔寡断的人。他们从一个要求绝对控制的焦虑者蜕变为一个追求低标准的求安者,选择比自己能力低的事物来做,潜能得不到实现。

什么是自我?自我可以说是包罗万象的,我们形形色色的思想、多种多样的感受、丰富多彩的想象和无穷无尽的行为,我们数不清的身躯体器官和外表,这些都可以指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的自我。而自我评价试图给这么复杂的事物作一个单一的评价、一个结论性的意见和盖棺定论式的鉴定,我看是不太可能准确的,也是不太可行的。正如美国心理学家豪克指出:“我们有可能评价一个人的自我的不同方面,但不可能对他给出一个单一的评价,因为一个人实在是太复杂了。”我们无法做到前后一致地评价自我,不能准确地评价自己的每个方面,只能局部或者就某个特点来评价自己。如果我们不试图在总体上评价自我,而是就事论事地评价自己的某一个缺点或者某一行为失误,在一些情况下,是有利于改进这些缺点和不足的。因为这能促使一个人在不进行自我责备的前提下,让自己的某一行为接近所树立的标准。而自我评价则容易令人产生自责,而不关注具体的缺点了。

如何识别自己的优势呢?(1)渴望,从内心喜欢它;(2)学得快,比一般活动掌握得快;(3)满足感,即完成某一活动具有深深的满足感。

智者具有如下特点以事物为中心,不以自我为中心;以过程为中心,不以结果为中心;不太关心个人享受,而是具有成长的需要,关心社会利益和知识的获得;具有合作精神,能管理冲突;建设性地解决问题;具有创造性;具有

积极心理学对优势与美德的强调,在治疗上并不易实施,即使实施了也不见得具有明显成效。因为,提高自尊、强调优势的教育,还是没有脱离成功学的框架。它的一个哲学前提还是因为我优秀、我有优势或美德,才有生活的意义和生命的价值。本质上仍然是重复自尊教育的老调,如果我们把自己有优点或美德当做幸福的来源,那么就要时刻保有这类优势,一旦我们失去了这些优势和美德,我们仍然是无价值的,这就为情绪不幸福留下了后门。因为一个人儿乎不可能总是具有优势,或是具有明显的优势,即使有优势的人也会经历失败。当你意识到不具备优势时,生命就会没有了价值,你还会陷入抑郁状态。

所以,还是第一种不考虑自我、不评价自我在哲学上是最为优雅的方式。

通常神经质人格者对外人害怕、恐惧,从不敢表达敌意与愤怒,而对配偶或子女则表现出截然相反的态度,不耐烦、苛求、指责、虐待。心理健康的人在单位上班时表现出厉害、凶狠的一面,然而回到家则表现出温柔、顺从、关心和宽容的一面。用老百姓的话说,神经质人格的人是窝里“横”。

以缺少安全感、掌控感和归属感为特点的神经质人格,不仅会导致屈从行为,而且也可以导致反对人或攻击性的行为,可以称之为反抗型。

屈从型的人大脑抑制功能占优势,将焦虑外化。他们并不缺少攻击性和争强好胜心,内心也非常渴望荣誉和自尊,为了弥补低自尊而活着,但由于胆小和焦虑,他们害怕受到报复和伤害,也就是说,他们对灾难、不利的后果具有优先选择性,性格懦弱缺少勇气。只有对自己的人身安全有把握时,如对待弱者或亲爱的人,只要确认对方不会伤害自己后,他们受到压抑的攻击性就会表现出来。屈从类型的人知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对什么人发泄攻击性,条件适宜时就会本性大暴露。比如,通常他们只针对老人、小孩及配偶表现出恶毒的攻击和残忍,口无遮拦,随心所欲,贬低对方的基本尊严。如果时机不成熟,他们的攻击能量就会转向自身,自虐与自责。所以,他们是不稳定的攻击者。

而反抗型的人,大脑中的冲动与兴奋占据主导,胆大暴躁,他们不善于压抑自己,而是将自己的内心展示给别人。他们压抑了亲情与柔弱,将内心的自卑、对尊严的维护赤裸裸地表现出来,内心与外表是一致的。由于缺少压抑,他们的行为就是情绪化的、冲动的,直接指向对他人的羞辱,表现为随时准备击败他人。但是要看到,当遇到明显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或能决定自己命运的对手时,反抗型的人也不会选择对抗,而是选择回避和屈从,但他们在内心会记仇,以报复对手为生活目标。通常他们只是在面对实力相等或实力稍弱的人时才会展开攻击性。

如果一个人出于恐惧、焦虑而做事情,他通常会具有有别于出于享受和本真追求而做事情的态度和行为方式,这就是过分认真,过于求完美。神经质人格者的一个优点是对自己要求苛刻,他不允许自己犯任何错误,眼睛会盯着任何可能出现的瑕疵和不足,所做事情的质量己经不低了,符合标准了,他还要挑剔,还要精益求精。倒不一定是因为他给自己定下了一个过高的理想标准,而是出于恐惧出错而出现的刻板与偏执。

当一个患者了解了癌症或肺结核的病理之后,仍然对治疗自己的病症没有任何作用,治疗还是要靠医生和医术。但心理疾病不一样,因为人的自我介入了心理疾病之中,自我担当了心理疾病的一个角色,而且治疗心理疾病在某种程度上也要靠自我的力量,所以自我提高与自我反省、自我意识与自我体验对于恢复人的自主性,减少心理痛苦,提高幸福体验具有重要的意义,这一了解是治疗的一个必要环节。对于自己痛苦根源的了解,有助于减少痛苦。自我的力量在某种程度上在于自我了解与自我领悟。

核心自我有两个主要成分:一个是夸大性的、展示性的自我,是父母或抚养人通过赞许和夸大的反映来建构的,如肯定和表扬使儿童形成肯定的自我概念,“我真棒”“我可爱”;另一个是理想化的双亲意象。即在与父母或抚养人的交往中,自我形成了对父母或抚养人的欣赏态度,投情地做出反应。如果发展过程是正常的,父母或抚养人对儿童充满了接纳、爱和无条件的关注,或者说发展过程是无创伤的,那么这两种成分都将积极地整合或包含于核心自我,使人产生以积极快乐心态或欣喜若狂情绪为主导的体验。

儿童的心理创伤与需要的剥夺会妨碍自我将恰当的自恋性结合为一个健康、具有内聚性的人格,从而出现人格紊乱。

如果以恐惧来回避焦虑,他的存在就是非本真的;如果以勇气面对焦虑,他的存在就是本真的。心理健康不是免于焦虑,而是达成自然焦虑。个体以勇气面对生存困境,承认自己的有限,承担起选择的责任,并接受可能由选择而导致的悲剧性结果的主观体验。

承认卑微并不会导致痛苦,而是表达了勇气。接受苦难是勇气,不承认自己的苦难,通过幻想逃避苦难,则是神经质式的焦虑。勇气意味着本真,意味着真诚,实事求是,不伪装自己。

精神这个概念在神经质的形成过程中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正如尼采所指出的,神经质就是情绪的去精神化过程,即情绪因为没有精神的统辖而失去了方向,情绪成为欲望的奴隶。情的欲望化,古代叫情欲。如果神经质人格是情绪欲望化的过程,那么相反,心理健康则是情绪的精神化的过程。神经质表现为无效的负性情绪的固着,可以被理解为歇斯底里的固着反应,任何神经质行为都是意向的固执和单一,意向的原地循环,是对于情绪创新性的拒绝和对于变化的抗拒。无论是抑郁还是强迫,其意向和情绪都具有固定化的典型特征。神经质的行为也是无效的,行为不是个体欲望和价值的真诚反映,而是代表着负性情绪的原地打转和徒劳的循环。这种流动性、变化性和创新性的缺少,也是健康的负性情绪和不健康的负性情绪的分水岭。

信念一般是指有感情的观念,其成分中有相当多的感情因素和信仰因素,不是逻辑分析的对象,不适用于逻辑分析。

神经质人格者不能热爱他人,不能行慷慨之能力,不是出于天生不善良或者天生邪恶,而是天生缺少安全感,没有通过勇气形成自主和高自尊。

热爱自己、接纳自己和高的、稳定的自尊是从哪里来的?众多心理学研究的证据显示,是从积极的、健康的亲子关系中内化而来的。

人类的悲剧不是需求永远不可满足、挫折与死亡是必然结局这样一种宿命论的预言,人类最大的不幸与悲剧在于固有的积极性和建设性力量受到了消极、痛苦力量的压制和阻碍,而没有发展起来;在于快乐的潜能、创造性的经验和成长的力量受到了神经质式的消极力量的破坏,而没有机会发扬光大。苦痛本身并不可怕,而我们对苦痛的态度和应对不当才是苦痛之源。正如陀思妥耶夫指出的,人类最大的苦难是不配承受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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